平白无故
全员病娇
无可上升 X 3
BGM 1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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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平白无故这世间。
01
karry找到千智赫的时候，他正抱着一堆药品从校医室里走出来，校服衣袖有些宽大，几乎罩住了大半的指尖，露出来的一点粉嫩和修剪干净的指甲紧紧地扣在药盒上，留下了半弯的月牙形痕迹。“过来。”karry微蹙着眉头对着从略有些阴暗的房间里走到明晃晃日头下的千智赫落下一句。
等到千智赫走到眼前的时候，karry的耐心已经被他慢条斯理的步伐搅去了大半，伸手把人往自己面前一带，手贴上了对方的额头。
微凉。“是哪里不舒服吗？”
karry一贯掌心温热，这样直接的靠过来带上了一丝灼热的痛感，千智赫轻轻摇摇头，微不可见的后退了几步，脱离了对方的掌心。
“朋友比赛受伤了，我帮他拿点药。”
“朋友啊，”karry的眼神懒懒的从千智赫脸上移开，却又在接触到他脚下的一方散落下来的阳光时掺上了一丝凛冽，“严重吗？”
“摔伤。”千智赫的目光下沉，地面上裂开的缝隙把眼前所见一分为二，完整的存在也被切割开来，无法拼接成形。
“所以你要乖一点，”karry伸手握住千智赫的胳膊，他眼神没落在千智赫脸上，对方眼里一闪而过的疼痛他也没有看到，“不要到处乱跑。”
“我知道了。”千智赫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去吧，” karry放开千智赫，“我在自习室等你。”
karry说完后就转身往走廊尽头的楼梯那走，千智赫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午后零散的光影坠落在他发上，让他本身就完美的皮囊显得越发乖顺，少了点生人勿近的气质。千智赫的目光灼灼，似乎透过那样挺拔坦然的外壳，看到了他鲜活跳动的心脏。
嗒，嗒，嗒。和他的脚步声重叠，一起隐没在了楼梯转角处。
千智赫收回自己的目光，把手里的药盒放在走廊处的栏杆上，轻轻掀开了自己的衣袖，刚刚被karry握住的地方泛着青紫，看上去有些瘆人。
他抿了抿唇，开始轻车熟路的给自己上药，整个过程千智赫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寻常到像是每天都会做的事，等到他把衣袖放下的时候，他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微微蹙起了眉头。
“这样身上会沾上药味啊……”
“呦，就会装清冷的小学弟也有一筹莫展的时候？”吊儿郎当的声音从医务室里传来，“你不是一向最会撂人面子的吗？”
千智赫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开始着手收拾散落的药品，身后的人反倒是等不住了，走到他面前伸手拍下了他手上的药盒，强迫千智赫看向了他的眼睛。
“怎么，不敢跟karry说你现在是全校人的眼中钉？”
“宋文有些事我劝你最好收敛一点，”千智赫平静的弯腰捡起地上的掉落的棉签，“我只是不稀罕为无关的人浪费口舌。”
“你以为你是谁？”宋文因为千智赫不咸不淡的口吻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不过就是个半途转学过来的人，你能了解karry多少？你不会真的以为karry会喜欢你吧，我跟他认识这么多年，从小一起长大，我都不敢说他……”
“但我敢说，”千智赫直视了宋文的眼睛，目光依旧是平缓而周正，“所以你现在凭借什么身份和资格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竹马，朋友还是爱而不得？”
千智赫不带波澜的语调像是一根根生锈的铁钉，狠狠的刺向他的心脏，而那冰冷物体周身带着的凸起，撕裂开来一片紧凑的疼痛。
“别拿着一些自以为是的回忆当做炫耀的资本，”千智赫越过宋文走向了自己放在医务室门边的书包，“看着可怜。”
宋文有些愣怔的看着千智赫清瘦的背影，似乎还不能适应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一向对他所有的挑衅都置若罔闻默默承受的人，怎么会突然字字如烧红的烙铁，直接往他最隐秘的伤口上凑呢？
千智赫背上书包后转头看着宋文轻轻笑了一下，是很浅很浅的笑容，时间把握的不够精确就会迅速融在眼尾里，他看着宋文轻轻的张开嘴唇落下两个字，甚至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轻飘飘的尾音，却全部入了他的耳朵，清晰可辨。
“阿文。”宋文周身泛起一股寒意。
没有人比他更能清楚这两个字的含义和重量。karry从小就对周围的人和事表现了超乎寻常的控制欲，他从小和他一起长大，深知对方对于这一点堪称可怕的执念。一万分之一的概率论来谈，karry只会做那个分子。
简单来说，宋文在家里，一向都被喊小文，这种带着亲呢口吻的称呼宋文自己倒也是乐的听，在学校里他耀武耀威，家室又摆在那里，不缺少喊他大哥的，karry对这些一向不屑一顾，他只会喊他阿文。只有karry这么喊过他。他要求自己的所属物在自己面前独特且唯一。
那股寒意越发迅猛的往外喷薄来开，几乎以席卷的姿态咆哮着赶走了他的理智，不知所措的感觉吞噬他的时候，握在他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宋文整个人一哆嗦，手机在空中翻了个身摔到了地上。
而那原本深受他喜欢的重金属音乐现在落在他耳朵里也只剩下聒噪，正在他满心烦闷的要一脚剁碎那个母亲送的生日礼物的时候，一双白皙的手捡起了它，然后按下了锁屏键，周围再次没入安静。
是千智赫。“学长，”千智赫把手机放回宋文手中，顺带着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腕，像是温柔的安抚，“别怕。”
千智赫说完后不再停留，顺着刚才karry走下的楼梯不急不缓的迈开了步子。
等到千智赫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宋文还陷在惊慌失措的情绪里，千智赫的指尖冰凉的触感似乎还盘桓在他手腕处，破开脆弱的皮肤肌理，如冰锥般轻易地挑开他的血管。
手机又在这时候咋咋呼呼的响起来，宋文有些烦闷的划开放到自己耳边。
“什么事？”
“老大，千智赫那小子已经出教学楼了，怎么样，今儿还要继续让兄弟们拦他吗？”
“你们堵了他多少次了？”
似乎被宋文略显紧张的语气吓到，一向大大咧咧做事的小弟踢了一脚站在他身边的人，扯着个嗓子问了句，得到对方的答案后换上一副谄媚的语气：“老大，今儿要是算上，就是十六次。”“散了吧，以后也不用再给他找麻烦。”“老大，可是他根本就是在撂……”
“我他妈让你散你听不懂是吗？你是不是不想在这个学校混了？”宋文暴躁的吼了一句然后把手机往口袋里一扔。
他尽量用暴躁来掩饰自己心里满满裹挟着轰击心脏的恐惧感，千智赫那句轻柔的“别怕”又在他耳边响起。
他没有任何理由害怕，就身份家室和在学校里的影响力来看，怎么着他都不会对一个清高自持不给任何人留面子的千智赫心悸，可是那股消散不去的阴霾感已经狠狠的缠绕住了他。
他到底在害怕什么？
02
邬童脱下棒球帽的时候，千智赫正背着书包路过训练场，邬童注意到他捂住自己右手臂微蹙的眉头，心里有些担心冲着他走的方向喊了声：“千智赫。”
对方因为熟悉的声音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到是对他笑的眉眼弯弯的邬童，轻轻笑了一下，然后走了过去。“学长今天比赛赢了吗？”“那当然，”邬童朝坐在一旁画画面色平静的尹柯努努嘴，“王牌捕手不上场我们也能轻松赢。”
“我猜学长你又惹尹柯学长生气了吧？”千智赫压低了声音带着点轻笑味对邬童说了句。
“哪能呢，”邬童坐到尹柯身边，随手扒了扒他放在一旁的颜料，惬意的往草地上一躺，“昨天跟他一起回家遇到小偷，你尹柯学长见义勇为，结果人是追到了，自己也被过路的车擦了一下，腿摔伤了。”
“学长没事吧？”千智赫有些担心的弯下腰想要看一下尹柯的腿，结果书包里的书带着书包的重量一下子坠下来，直接砸到了他刚上好药的伤口处，即使千智赫咬紧了唇忍着，还是泄露了点疼痛的气音。
“呲……”
“怎么了？”尹柯放下画笔扶住他滑下来的书包带，“胳膊上有伤？”
“没……没有……”千智赫心虚的挣开尹柯的手，匆匆忙忙落下句他还有事就要走，结果邬童一直嘻嘻哈哈的表情拉了下来，走过来直接握住了千智赫的手腕。
“他们还在堵你？”千智赫沉默着没有说话。
“不是尹柯就你说说，”邬童放开千智赫的手，“karry不是在学校里呼风唤雨吗，怎么连千智赫天天被人欺负这事都处理不好？”
尹柯低头理了理被邬童调的一团乱的颜料，“我只能对你的事发表看法，karry我不熟。”
“哎你真是……”邬童被尹柯一句语调平平的话堵了个大半，刚要说的话也零散的去了个大概，最后只能尴尬的笑笑揉揉千智赫的头发，“你先回家，事情交给我处理。”
“你倒是热心。”尹柯不咸不淡的说了句，手里的画笔沾上了脚边的颜料，晕染在画纸上，跟刚才明亮的颜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团阴郁的深沉开始慢慢往画纸周围扩散。
“哎！”邬童手忙脚乱的去阻止尹柯结果还是迟了一步，他有些懊恼的跺了一下脚，“我随便混的颜料，你还真用，也不怕把你的画毁了。”
“不会。”尹柯低头又把画笔浸在了颜料里。
“怎么就许你见义勇为，不许我助人为乐啊？千智赫的事我还就管定了。”邬童又揉了揉千智赫的头发，笑着把他翘起来的一缕头发压了回去，“学长罩着你。”
“不用了学长，我猜，”千智赫轻笑着挽起唇角，目光却越过邬童落在了尹柯的鬓角上，“他应该不会再来找我麻烦了。”
“尹柯学长你说呢？”
“学校里再欺负人能欺负到哪里去？”尹柯把画笔重重的点在画纸中央，“再说马上宋文不是要过生日了吗，他一天到晚耀武耀威的，那些所谓小团体的头儿不都得上杆子给他过生日，哪有时间去欺负人。”
“宋文这小子，”邬童笑着拍了拍尹柯的肩膀，“都多少天没来棒球队报道了？我迟早得找他算账。”
“宋文学长可能是在忙着准备生日吧，毕竟十六岁的生日，也是很重要的一个节点呢。”千智赫拉紧了自己的书包带，“我刚才从教学楼那边过，还听到他所要去自习室找karry学长商量生日怎么办。”
“你不是也要去自习室吗？”尹柯把画笔放到装满清水的小桶里抖了抖，各种颜料杂混着在水的来回鼓动下全部涌了出来，“帮我给宋文带个话，明天训练再不来以后也不用来了。”
“别听尹柯的，他气我把他的颜料弄混了现在憋着气呢，”邬童朝千智赫眨了眨眼睛，悄悄压低了声音，“自己回家注意点。”
千智赫应了一声，转身往训练场外走。
“我们也回家吧？”邬童蹲下来帮尹柯收拾画画的用具，无意间抬头看到尹柯的画纸中间画上了一朵巨大的花，被黑色晕染的有些妖异，“怎么想到用这种颜色？”
“你调的。”
“下次不玩你颜料还不行吗？”邬童拽着尹柯的衣袖摇了摇，眼里柔柔的散了点委屈的色彩，“你就别跟我说话带刺了，好不好？”
尹柯看着邬童的眼睛，是潋滟的三月突下江南，被满身的桃花牵绊住了匆匆的脚步，它既怨恨又舍不得这一方景，最后索性狠下心来直接停驻了他眼里。
三月也不舍他眼里一抹风情。“我腿疼。”尹柯服了软。“我背你。”
邬童把收拾好的画具递给尹柯，然后蹲下来小心的背上了尹柯，尹柯本就生的清瘦，邬童背着一点也不吃力，尹柯倒是很配合，手环在他脖子上，力道不轻不重，仿佛他们生来就该这样契合。
尹柯回头看了一眼教学楼，他似乎在自习室窗口看到一个穿着黑色的身影，笑着对他撒下了一张网。他没躲开。
03
千智赫到自习室的时候，karry正百无聊赖的摆弄着面前的一张纸，揉揉捏捏半天最后扔到了一旁。“学长。”“过来，” karry对千智赫招招手，“到我身边来。”
千智赫乖巧的走了过去，把书包解下来，轻轻放在一旁椅子上，然后坐到了karry身边。
“我怎么听说你最近经常往棒球训练场跑？喜欢看棒球？” karry漫不经心的吐出一句话，眼睛却一直放在千智赫的脖颈处。
他的小学弟，一向不爱戴围巾，就这样把自己脆弱的血管暴露在所有食肉动物面前，到底是懵懂的无知还是心存故意的诱惑？不管哪种，对于他来说，都是致命的。
不用过分敏锐，千智赫就捕捉到了karry语气里危险的色彩，他微微收回了自己的手，刚准备说话的时候，karry就偏头咬上了他的脖子。
“不……”
千智赫有些手足无措的挣扎着，他清晰的感觉到karry一向被别人称为可爱代名词的虎牙蠢蠢欲动的靠近了他脆弱的皮肤，柔软的唇肉下却血色翻涌着尖头利刃，他还未来的及作出反应，那尖利的牙齿已经陷了进去，用了巨大的力道，仿佛镶嵌进了他身体里。
“疼……”千智赫伸手去推karry，却被对方一把握住了手腕背到身后，“我有没有告诉你要乖一点？”“你听话了吗？”
血浸润了一点在karry的唇上，有些腥甜的味道开始在口腔里乱窜，karry舔了舔自己的唇角，然后伸手捂住了千智赫脖子上被他咬出的伤口。“你去棒球队看谁？”
千智赫惊慌失措的抬眼看向了karry，接触到对方的目光后又心虚的低下头摇摇，紧紧地抿着自己的唇，半晌才犹犹豫豫地吐出几个字：“我只是路过……”
“智赫，我没什么耐心，” karry放开握着千智赫的手，“你最好不要逼着我伤害你。”
“我再问你一遍，” karry紧紧地盯着千智赫的眼睛，那是纯洁如同琥珀一样的存在，要是蓄满眼泪，就会朦胧的像空山新雨后未显清明的天色，看一眼陷落一眼，“你告诉我，你去看谁？”千智赫颤抖着摇了摇头。
他冰冷的唇瞬间被火热所挟持，那温度几乎要烫伤了他，千智赫拼命挣扎着想要推开karry，但手被牢牢地锁在身后，脖子上的伤口开始有些发痒，因为他挣扎的力度再次往外渗血，他清晰的感觉到那滚落下来的血珠就这样一路落进了他衣领，从温热落到冰冷。
“智赫，这是你的命。”
千智赫挣扎的动作因为karry这句话缓了下来，仅仅这样一个细微的空挡，就被karry完全抢夺了去，他失去了所有逃跑的机会。
等到完全被侵占的时候，疼痛几乎让千智赫咬破自己的唇角，他痛苦的颤抖着，却被karry抹平了眼角的泪水。
“我只是……” karry叹了一口气，“要一个名字而已啊。”
那是冲破千智赫理智的堤坝的最后一波洪流，他因着karry的凶猛毫不给他喘气机会的动作已经完全坠落了下去，他哭着喊了一声：“你不能这样对我。”
“可是智赫，” karry有些可惜的吻了吻他的眼角，那里温热的泪水润湿了他有些干裂的唇，“我只这样对你。”
千智赫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karry轻轻的瞥了一眼后目光一凛，他放开怀里的人然后拿过一直震动的手机。
他的目光在屏幕的亮光下泛着亮晶晶的灼热。“阿……文？”
似乎为了印证karry的想法，来电显示人上的阿文两字在亮眼的屏幕下明晃晃的跳动着，几乎就要越过冰冷的手机屏幕凑到他眼前耀武扬威。karry的眼神冷了下来。
千智赫晕了过去，整个人乖顺的窝在他怀里，头发因为出汗湿漉漉的黏着他的下巴，睫毛还有些发颤，呼出的气流柔柔地从胸腔往上翻涌。
karry掏出自己的手机按下了通讯录第一个人的号码。
他熟悉的重金属音乐声，却不是在手机里传来，而是在走廊尽头微弱的响了一声就被掐断，然后消失。
karry忽然有些怅然若失的笑了，他轻轻吻上了千智赫的额头。“原来，不是智赫不乖呢。”
04
邬童直接背着尹柯去了他家，反正两家人关系好，他也是尹柯家的常客，也算的上是轻车熟路，最近尹柯父母出差不在家，他不放心尹柯腿伤了还自己一个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就说晚上留在尹柯家。
邬童瘫在尹柯床上的时候，尹柯正在洗澡，他随便翻着滚了滚，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却忽然感觉到肩膀下似乎有东西，他伸手在被子里摸了摸，指尖接触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他拿出来一看，发现是一本泛黄的塑封日记本。
牛皮纸的封面，尹柯用黑色笔画了棵巨大的梧桐树。
邬童心里忽然生出点别样的感觉，手下冰凉的日记本也开始有些烫人的温度，不知道是他自己的体温作祟还是因为这本日记本的主人。
鬼使神差的，邬童翻开了这本日记本。
2017. 9. 05 朋友和爱人到底有什么区别呢，还是说这四个字之间本来就是一体，是不是我多往前走一步，只要他不往后退，这个结论就是成立的？但如果这个结论不成立，这四个字分崩离析，我一样也落不到。
2017. 9. 07 今天和隔壁学校打比赛，配合的很默契，队员们笑着拿我和他打趣，他总是笑着应一声然后就揉揉我的头发，趾高气扬的扔下一句，这我兄弟。如果，我不想呢？
2017. 9. 10 他看我的时候眼神很专注。专注的像一场假象。
邬童“嘭”的一声盖上日记本，听着卫生间里传来的水声，他再次把目光放在了手中的日记本上，他似乎隔着这样浅薄的纸张看到了一颗玲珑剔透的少年的心。
各种方面来看，邬童都承认自己是个很迟钝的人，他没有想过自己的人生会生出一些枝节去搅乱他原本规整的人生轨迹，他习惯于反抗家里的安排，他不安于一切部署，但自己心里也清楚的知道自己终归只是落入俗世的一枚子。
他的叛逆用在梦想上，但并不在爱情上。
他想过无数种未来的可能，但在爱情里，他给自己的定位永远只是个普通人。
酸涩的味道涌过去，倏然洒下了不少甜腻的烟火气，邬童拎出了和尹柯有关的回忆翻来覆去的想了想，他不知道怎么去定义。
尹柯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个彻头彻尾的骄傲者。
他是不对任何人服输的，也不对自己妥协。这次考试失败下一次就一定会考到全校第一，棒球比赛失败就会熬夜制定新的作战计划，分析每个人的长处，在下次比赛中拿出最完美的方案。
真要细细想起来，只有在他这里是有意外的。
尹柯容忍了他各种程度上的放纵和挑衅，甚至对于他有时候无理取闹的挑刺，轻描淡写的一句“你把自己玩进去了有意思吗”梗的他哑口无言。而尹柯对旁人，什么时候有过这种耐心？
甚至他不提，学校里都没人知道尹柯会打棒球。
邬童眼神暗了暗，他叹了一口气再次翻开了日记本。
2017. 9. 17 总有人自以为是，他尤其。
从这一页纸之后，有好几页的空白，邬童有些奇怪的多翻了几页，忽然在接下来近三四张纸上，看到了写的满满当当的千智赫三个字。
千智赫？跟小学弟有什么关系？
邬童看了看那个时间点，把自己的回忆拿出来颠三倒四的想了好几遍，才回忆起来那时候正是千智赫在学校里各种被找麻烦，他看着小学弟一脸清冷的样子，不像是会招惹是非的人，就帮着解了好几次的围，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交集，难道尹柯和千智赫以前认识？
他有些奇怪，跟着翻开了下一页。邬童的目光一下子凝住了。
2017. 9. 24 让他分心的人，该消失吧。
这之后的几页纸上，是俊秀挺拔的字迹写下的各种各样的让千智赫消失的方式，每个细节都写的清清楚楚，做了多处的标记，逻辑清晰，落笔毫无迟疑。
最后一页上尹柯用红笔写了一句话：平白无故这世间，谁在谁眼中死。
邬童整个人都在发抖，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然后把日记本放回了原处，卫生间里的水声还在继续，但邬童心里却仿佛已经被磅礴大雨淋了个透。
尹柯，在吃醋？他该拿着笔记本去找千智赫吗？
但如果把这些都告诉千智赫，尹柯怎么办？如果他只是单纯的发泄情绪，他这样等于是把尹柯的心事解剖开来，放在青天白日里来回炙烤。
尹柯真的会去做这些事吗？
邬童咬紧了自己的下嘴唇，他的目光瞥到了尹柯放在床头的一张合照，是棒球队第一次取得市里第一名时拍的纪念照，他也有一张。邬童没仔细看过，这次却清楚的看到，尹柯没有看镜头，而是偏头看着他。
他不记得自己曾被这样的目光覆盖过。
邬童打了个冷颤，伸手盖下了床头的那张照片。
而他藏在皮囊下的灵魂，却不置可否的笑了起来。
阴鸷又迷人。
05
宋文最近时常有些心神不宁。自从那天千智赫跟他说了那句话之后他就一直有些没由来的心悸，但也说不上来原因，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了一个星期，才被即将过十六岁生日的喜悦带走了七八成担忧。
晚上宋文从校门口出来时，忽然看到了背着书包对他擒着一脸笑意的千智赫。
“学长生日请我吗？”
宋文一看到他心里就没由来的有些烦闷，他迟疑了一会后还是换上了趾高气昂的语气：“你有什么资格，karry家属？他认我还不认。”
“学长从小到大每次过生日，karry学长都在的吧。”
“那又怎样？”宋文一手推开挡在他面前的千智赫径直往校门外走，“我们两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学长，”千智赫稳住了自己的脚步，“我就不祝你生日快乐了。”
“毕竟，十六这个数字还是挺有意思的，你这么讨厌我，我又何必让你烦？”千智赫看着宋文再次轻飘飘地笑了一下，“是吗，阿文？”
千智赫说完后就走进了学校，没入了路灯映照不到的黑暗里。“莫名其妙。”
宋文踢了踢路边的石子，拐入了学校旁边的小路，karry跟他说有点事要和他商量一下，让他到小时候他们两常常去玩的篮球场等他，多半是送生日礼物吧，宋文这么一想，心里又没由来的有些酸涩的暖意。
karry从不跟别人一样，礼物也不会在当天送。
他一路摸索着往前走，去那个篮球场从这里走是最近的，但是这条路早就荒废了，既没有路灯也没有监控，宋文摸出手机准备照个路，刚在黑暗里打出一道柔柔的光线就听到一声刺耳的发动机轰鸣的声音。
紧接着疼痛感铺天盖地的涌了过来，他手里的手机坠落出去，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就像他一样。世界安静下来，那刺耳的轰鸣声消失了。
“我早说了，你别怕，”黑暗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气声，“死人是不会害怕的。”
“十六岁的生日的确是个节点呢。”
06
千智赫消失了。邬童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正陪着尹柯在画室，他耳朵里插着耳机在听歌，尹柯低头安静的调着颜料。邬童把那件事瞒了下来。
但当真真正正的这个消息传到他耳朵里时，邬童还是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他下意识的把目光投向了尹柯，他依旧在认认真真的配着颜色，眼神清明。
会是尹柯吗？“大概是又转学离开了吧。”
邬童对着一路风风火火酷爱传八卦的同学不痛不痒的回了一句。
“唉，我还以为你会很担心呢，”那个被称为胖哥的同学叹了口气，找了个板凳坐下，“之前看你那么关心千智赫。”
“我没有。”邬童斩钉截铁的落下一句，胖哥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这么急着否认干嘛？”
邬童把耳机从耳朵里拿下，“没什么，只是他是karry男朋友，不想有误会而已。”
“哎，还有件事，陶老师说棒球队要重新招人了。”
“怎么，”一直安静画画的尹柯停下了画笔，“人数不是刚好吗？”
“你还不知道？”胖哥发挥了自己的八卦精神，雄赳赳气昂昂的站起来往尹柯身边一凑，“宋文出车祸死了，据说是他爸做生意得罪了人，报应在他身上。”
“啪嗒。”尹柯的画笔掉落在了颜料桶里。邬童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看了个通透。
他的嘴角擒上了一抹笑意。
07
三个星期前。尹柯看着背着书包一脸乖巧的站在他面前的千智赫，沉默了一会后说：“你挡着我的路了。”“学长，你想不想跟我做个交易？”
尹柯的眉毛挑动了一下，他不动声色的放慢了自己的脚步，轻轻抬手放在了画室的门把手上。
“你喜欢邬童，”千智赫对着他的背影轻声开口，“但邬童对你，不一定。”
尹柯抬手关上了画室的门。
“邬童学长对所有人的热心看在你眼里就是自以为是，自以为自己能帮助所有人，却帮不了一直喜欢他的捕手，”千智赫定定的看着尹柯，“学长，我说的对吗？”
“你想怎么样？”“我能让邬童不离开你。”
尹柯转过身看着坐在桌子上的千智赫，他长长的睫毛被打成一簇阴影，柔柔地垂坠下来，看上去像个精致而又脆弱的瓷器。
“你爱的太浅了，甚至都舍不得逼他，”千智赫叹了一口气后看向尹柯，“他怎么可能会知道呢？”
“你要我做什么。”尹柯妥协下来，后背靠上了教室的墙壁。
“给我宋文的电话号码。”
“千智赫，我以为karry对你那么好，他的发小的电话你不可能没有。”
“学长，”千智赫打断了尹柯，“你这句话有三个错误。”
“是吗，”尹柯无意识地笑了笑，“看各自境遇吧。”
“合作愉快。”千智赫说完后背着书包走出了教室，画室里再次归于安静。
尹柯轻轻地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按下了录音键的暂停键。暮色四合。
08
千智赫看着从车上下来的karry，一脸惊恐的就要跑，karry却直接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亲爱的，别装。”
千智赫一脸惊恐的表情慢慢冷却下来，然后换上了一副了然于心的坦然。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karry靠在车门旁，“都说我的占有欲强，小智赫，你一定也不比我少啊。”“我们是一类人。”
就在karry开车撞向宋文的那一瞬间，尹柯给他发送了一段录音，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响彻在他耳边的是千智赫软软糯糯的一句“合作愉快”。
karry心下了然。但他没有踩下刹车。
既然这是千智赫要的结果，karry并不介意让事情按照原本千智赫设想的那样走下去，毫无疑问他爱千智赫，爱到不愿意让他的智赫认识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一个人。性子清冷有时候并不是环境使然，也可以是爱意强迫，他想就这样把千智赫囚禁在自己身边，生活里除了他没有别人。
karry一步步的实现了他的每一个计划，却没有意识到，他的千智赫也是同样的想法。
甚至千智赫比他更知道如何激起他心底最深沉的阴郁。
故意存了宋文的电话号码，备注写上阿文，千智赫知道他近乎执拗的占有欲，他不允许自己对别人的称呼被第二个人唤起。更何况，是他爱的人。
于是karry一步步走到千智赫设定的圈子里，最后自己碾压了铺在鲜血染红的道路上对千智赫而言最后的一个威胁。
自此之后，karry只有他。他也只有karry。他们是同谋。
09
胖哥走了之后，尹柯终于忍不住的开始发抖，邬童心下了然，他轻轻走过来从身后抱住尹柯。
“别怕，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尹柯叹了一口气，捡起掉落的画笔，“邬童，我听不懂。”
“尹柯，智赫的事，我不会和任何人说，现在带我回家，我们把那本日记烧了，以后就当我们的生活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千智赫这个人，好不好？”
尹柯先是愣住，继而反应过来，他红了眼眶，声音也带上了一丝颤抖，“你知道？”
“我心甘情愿。”
邬童说出这句话时，心里没有很多的复杂的情感，只有一种隐隐的归属感，从前他追求在爱情里做个普通人，既然得不到，他就求稳定。
他深谙有把柄的爱情，就算爱不深，也会爱的长久。
毕竟，现在的我为了你背上一身罪恶，你该知道这是你欠我的。得拿一辈子来还。
尹柯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心里却开始升腾起一股诡异的快感，他想到几天前和邬童打完棒球回家时在路上遇到的那个小偷，他和邬童都算是跑的快的，书包往边上一扔就追着那个小偷跑，冲过马路时他眼角一瞥看的那个黑色轿车直直地冲着邬童而去，他拼尽全力冲过去撞开了邬童，自己则被擦伤倒在地上。他清楚的看到驾驶座上穿黑风衣的人，轻轻地笑了一下，唇角处的虎牙调皮的露了出来。
爱到最后变得面目全非，谁也不认识谁。
尹柯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来回震动着，是karry发过来的信息。
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合作愉快 送你的礼物］
10
“邬童学长，你为什么要给我解围？”“想在karry那换一个筹码。”
11
“邬童，你要知道，当街撞人可是犯法的。”
“我就赌这一次，我可以跟你保证，你不会后悔，我们，各取所需。”
12
“宋文，你给智赫打个电话，我手机没电了，让他把尹柯落在那的习题本带过来。”
13
我爱你，我也知道你爱我，但我不信你，除非你是我的同谋。我们都是同谋。
00
平白无故这世间，谁在谁眼中死。
平白无故这世间，爱人在爱人眼中活。
END
